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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符号的性质

2.1 任意性

  1. \(\text{Saussure}\) 认为任意性是语言符号本质的第一原则
    1. 符号的能指与所指的关系既是社会习俗所规定的（武断的），又无需理据的（任意的）
    2. 任意性原则不仅支配语言，而且支配所有符号系统，是符号之所以为符号的原因
      1. 只要是符号系统，必然以任意性为前提，从而使符号变得不透明（无理据性）
      2. 符号自身不能导向意义，必须依靠社会文化的约定俗成来确定意义
    3. 符号的意义虽然会有历时的变化，在共时上却是固定的
  2. 系统性：\(\text{Saussure}\) 认为符号学的主要着眼点是立足于符号的任意性基础上的整个系统集团
    1. 结构主义的核心问题是系统，系统能超过成分的总和
      1. 全域性：系统之所以能互相替代、互相变换，正是符号的全域系统性
      2. 符号系统之所以能够服务于全域，在于它是动态可变的
      3. 系统的变化服从一套规律，这套规律（称为深层结构或语言）控制了系统的全部运作，系统的任何一次显现形态为表层结构（或言语）
    2. \(\text{Levi-Strauss}\) 从系统性出发，给结构一个定义
      1. 结构展示了一个系统的特征，系统由若干组分构成，任何一个组分的变化都会引起其他成分变化
      2. 对于任一模式，都应有可能排列出同类型一组模式中产生的一个转换系列
      3. 上述特征使结构能预测，如果某一组分发生变化，模式将如何反应
      4. 模式的组成，使一切被观察到的事实都成为可以理解的
  3. 共时性：共时与历时不可分，每个系统都是在历时地转化为一连串的共时局面中形成的
    1. 共时性与历时性只是观察解释符号系统的角度之分，并不是严格的时间问题
      1. 需要在时间中展开的文本依然可以被看成一个共时结构，只要展开的时间过程没有影响组分的相互关系和意义的变化
      2. 当符号组合被看成一个文本，或一个系统，它们就是共时的
      3. 对于一个系统的研究，可以有共时与历时的两种侧重
    2. \(\text{Saussure}\) 的符号学带有一种共时偏向
      1. 既然系统只有在共时状态中观察，历史就只是系统的叠加
      2. 虽然共时性并不否认历时性，但当共时结构被特别关注时，历时关系容易被忽视
  4. 有机论与噪音
    1. \(\text{Piaget}\) 的结构主义有机整体观
      1. 整体性：一个结构是由若干个成分所组成的；但这些成分服从于能说明系统之成为体系特点的一些规律。这些所谓组成规律，并不能还原为一些简单相加的联合关系，而是把不同于各种成分所有的种种性质的整体性质赋予全体
      2. 转换性：一项起结构作用的活动，只能包含在一个转换体系里面进行。结构的成分变化可以引起结构的整体转换
      3. 自我调整性：结构的第三个基本特性是能自己调整，这种自身调整性质带来了结构的守恒性和某种封闭性。其意义是一个结构所固有的各种转换不会越出结构的边界之外，只会产生总是属于这个结构并保存该结构的规律的成分
    2. 两种噪音：① 符号发送过程中无可奈何地带上的不表意部分；② 解释者认为对其解释不起作用的部分
      1. \(\check{\mathrm Z}\text{i}\check{\mathrm z}\text{ek}\) 认为噪音是普遍的：文本总是存在一些不合适的异己的成分，为此一个文本总是逃避变化它能被理解的存在形式，这是它的统一性的终极保证
      2. \(\text{Kermode}\) 认为，\(\text{Barthes}\) 之所以最后放弃了用形式主义方法确立底本与述本的言语或语言关系的努力，正是因为他害怕即使成功了，也只会复活旧有的特定作品特定结构这种有机论神化

2.2 理据性

2.2.1 初度理据性

  1. \(\text{Peirce}\) 的理论体系立足于理据性，其符号理据论使符号学最终摆脱了系统观
    1. \(\text{Saussure}\) 承认任意性原则哪怕在语言的词汇层面上也不是绝对的，至少有两种词不完全任意
      1. 象声词、感叹词具有语音理据性
      2. 复合词或词组具有排列方式的理据性
    2. \(\text{Peirce}\) 的符号学一开始就不以语言为符号范式，于是符号与其「对象」之间的关系，就显示出各种「本有的」连接
    3. 根据与对象的关系，符号可以分成三种：像似符号、指示符号与规约符号。前两种是有理据性的符号
      1. 相当多符号混合了这三种成分，无法截然说某个符号属于某一种，只是各种成分多少而已
      2. 像似性使符号表意生动直观，指示性使对象集合井然有序，规约性让符号表意准确有效

  2. 像似符号指向对象靠的是「像似性」：一个符号代替另一个东西，因为与之相似

    1. 任何感知都有作用于感官的形状，因此任何感知都可以找出与另一物的像似之处，也就是说任何感知都是潜在的像似符号
    2. 像似性有一种「再现透明性」，但符号与对象的关系的「直接感」是一种假相
      1. 像似不一定是图像的，可以是任何感觉上的
      2. 像似关系可能是符号创造对象，对象模仿符号

    3. \(\text{Peirce}\) 将像似性分为三级：形象式像似、图表式像似与比喻式像似

      1. 形象式像似是图像式的
      2. 图表式像似是一种构造类似，例如复合词与词组所具有的理据性
      3. 比喻式像似中，符号只是再现了对象的某种品质。仪式往往是「历史像似」，因为极其遥远而成为一种关系方式

      上述三级像似性之间，边界不一定很清晰。近年的文化研究理论，把各种「关系像似」称为文化拓扑学，也就是研究各种变易中的关系形式，例如 \(\text{Foucault}\) 关于历史与社会「圆形监视」结构的研究

    4. 像似程度：像似符号与对象之间分享某些性质，也就是说像似性符号与对象只是部分像似

      1. 如果接收者完全无法辩认同时在场的两个感知有什么区别，两者之间互相成为「重复」，不具有符号关系
      2. 重复的绝对像似与完全无法找到与对象之间像似点的符号是像似性光谱的两端：\(\text{Eco}\) 严厉批评 \(\text{Peirce}\) 的像似概念，认为像似符号依然必须靠文化规约表意

  3. 指示符号：在物理上与对象联系，构成有机的一对

    1. 指示性是符号与对象因为某种关系（尤其是因果、邻接、部分与整体等）因而能互相提示，让接收者能想到其对象，指示符号的作用就是把解释者的注意力引到对象上
    2. \(\text{Eco}\) 把指示符号分成两类：踪迹与指示
      1. 踪迹：从因果推到并非实在的邻接，当一个人把指示符号与对象的替代关系暂时忘却，欲望从对象移到替代符号，就出现了「恋物癖」
      2. 指示：与踪迹相反，从邻接推向因果
    3. 指示符号文本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功用，就是给对象以一定的组合秩序
      1. 符号在文本中的组织，使对象有个相对整齐的对比方式，使对象也跟着组合成序列
      2. 符号指明对象的排列位置，似乎只是指示符号的顺带功能，其实是指示这个关键功能之所在
      3. 指示符号秩序最后是解释出来的，其秩序感也可能具有强制性
  4. 规约符号：靠社会约定符号与意义关系的符号，是与对象之间没有理据性连接的符号
    1. \(\text{Peirce}\) 也承认很少会有纯理据性符号
      1. 无论什么样的理据性，解释时依然必须依靠规约。规约性是任何符号多少必定要有的品质，否则无法保证符号表意的效率，而理据性只是一部分符号具有的程度不同的品质
      2. 象声词即使有理据的部分，依然要靠规约性
      3. 副语言，即非词汇性的话语成分（例如声高、语气、手势或表情等）也有很大的规约性
    2. 规约性是社会性的，因此不同社会的规约不能通用

2.2.2 再度理据性

  1. \(\text{Ullmann}\) 指出语言的三种理据性：语音理据性、词形理据性与语义理据性
    1. \(\text{Genette}\) 认为诗歌语言的目标就是创造尽量多的有理据词语
      1. 初度 \(\text{Cratylism}\) 现象：同形词、同音词等都有理据性
      2. 再度 \(\text{Cratylism}\) 现象：诗歌语言的理据链接幻觉，例如比喻、通感等
    2. 语言学家发现语言中理据性范围大得多，从构词法到句法，到比喻通感等各种修辞手法，到语法构造都出现局部理据性
      1. \(\text{Richards}\) 认为仪式性的语言是有理据的
      2. \(\text{Fischer}\) 认为认为语法是一种图表像似，因为语法实际上是意义的同型结构，与意义相应
      3. \(\text{Ullmann}\) 最后认为所有的习语都有理据性
  2. 普遍语用理据性：语言以及任何符号系统处于任意性与理据性的张力性结合之中
    1. 普遍语言像似：\(\text{Noth}\) 认为真正在表意过程中起作用的是语言的外理据，内理据是个别的、偶发的，而外理据是普遍的
      1. 外理据：模仿意义的形式
      2. 内理据：模仿形式的形式
    2. \(\text{Noth}\) 指出语言中的普遍像似性表现在三个方面
      1. 接收者的思想与认知中，心像无所不在。此原则最根本：语言要能激发心像，语言文本中就必须有语像
      2. 在创造性文本中必然需要像似符号
      3. 传达中互相理解以语言的像似为先决条件
    3. \(\text{Kripke}\) 认为词使用的历史造成意义积累，无论是专名还是通名都获得了意义

2.2.3 理据性滑动

  1. 理据性上升：社会性地一再重复使用某个符号会不断增加该符号的语用理据性，增加到一定程度后就可以称之为一个象征
    1. 再度理据性不是任何人的选择，而是符号文本使用中的必然因素
    2. 理据性上升的过程是人类每时每刻使用符号的自然结果：随着文化交流的加速，由于理据性的累积，文化中的总体理据量日益富厚，人类文化也就日渐丰富
  2. 理据性滑落：已经获得理据性的符号或词语可以在使用中磨损，从而失去原有的理据性
    1. 去理据化是各种习用比喻的必然命运：失去理据性的词语，成为语言的主要肌体
    2. 艺术性理据滑落：文本中某些词符可以突然从含义深远变成任意
      1. 此符号可以被同类另外的符号替代
      2. 很难看出符号的「另有深意」
  3. 理据性滑落后陡升：在某些使用语境下，已经失去理据性的符号组合可以突然获得理据性

2.3 标出性

  1. 语言学的标出性：当对立的两项之间不对称时，出现次数较少的一项称作标出项

    1. 统计共项：对立的两个语言现象，出现频率普遍不对称
    2. \(\text{Greenberg}\) 认为在对峙的两项中，组成元素较多的的一方为标出项

    3. \(\text{Giv}\acute{\mathrm o}\text{n}\) 认为标出项出现在三个层次上

      1. 在结构复杂性上，标出项结构较长
      2. 在分布频率上，标出项出现次数较少
      3. 在认知复杂程度上，标出项更为明显

      相比于非标出项，要理解标出项需要更多注意力

  2. 文化研究中的标出性：称两项对立中导致不平衡的第三项为中项，即「非此非彼，亦此亦彼」的表意

    1. 携带中项的非标出项为正项，中项排斥的为异项
    2. 中项偏边：中项的特点是无法自我界定，必须靠非标出项来表达自身
      1. 语言的二元对立之间不一定有中项，而文化对立范畴之间必然有中项
      2. 语言的标出性往往在形态上首先表现出来，风格特征明显，而文化符号的风格特征常常是一种感觉，形态因素并非主要
    3. 文化本身已经卷人了强烈的标出性：文化只是相对于「非文化」而存在，而文化强烈地定义本身为正项
      1. 风格就是对正常的偏离：绝对无标出性的风格，即所谓「零度风格」，也就是风格被程式化后变得习以为常
      2. 在文化符号学看来，异样形式提供的风格偏离就已是标出性的实质意义；反之，有意将异项标出是每个文化的主流必有的结构性排他要求
    4. 标出性的历史翻转：文化的发展就是标出性变化的历史

    中项问题

    非标出项因为被文化视为正常，才获得为中项代言的意义权力；反过来说，正因为非标出项能为中项代言，才被认为是正常

    1. 有相当多的对立二项，在名称上已经决定了正项与异项（例如善恶、美丑），此时文化中项的偏边决定的是社会意义的冠名权
    2. 对立的概念中的一项争夺到携带中项的意义权力，就确立了正项地位，这是文化时时在进行的符号意义权力斗争
      1. 任何两元对立的文化范畴，都落在正项/异项/中项三个范畴之间的动力性关系中
      2. 中项趋向善不是伦理价值观，而是文化符号的意义解释
      3. \(\text{Foucault}\) 认为历史上有一个时期是疯狂零度：从这个起点开始，理性和疯狂被确定为彼此外在、互不交流、莫不相干的东西
    3. 中项的站位一旦变动，原先非标出性的标准就不再是理所当然，甚至变得不可理解